个例和数据哪个更重要其实是一个版本问题

疫情前的大型辩论赛事,除了少数政策性辩题,大部分的比赛对数据没有那么看重。不是不看,而是很少会当作判决胜负的核心(个别辩题除外)。而相反的是,典型个例如果阐述到位,往往能扭转胜败局势。

在早年的一些国际赛中,甚至有队伍发掘了单例挑全场的极端打法,在当时的胜率也不低。当然这种打法绝非把一个例子反复空讲,而是围绕一个核心案例展开多层次的逻辑攻防和价值渲染。

那个时代不那么重视数据的原因也简单:数据一般用来反映的是宏观情况,但学过统计学的都知道,统计方式稍有差池,结论就可能天差地别。尤其很多的社会科学,譬如经济学,很多专业的学术论文普遍存在“先射箭再画靶”的情况,不像自然科学论文那样钉是钉卯是卯。

而对于辩论赛来说,倘若出现宏观数据和个体感受过于不一致的情况(譬如某些经济数据、互联网数据等),年长的评委通常也都会倾向于对数据保持怀疑,而不会直接接纳(可以参考马萌老师这篇文章:聊聊辩论赛的数据攻防)。你可以认为他们是有心证,但更多的情况是,他们是真的认为很多数据离谱到与真相背道而驰。

但疫情期间线上赛事爆发,一方面线上赛对价值和情绪的表达本身就有削弱作用(这也造成了四辩鸡肋化),个例渲染的作用也因此被削减;另一方面线上赛井喷导致评委环境下沉,而在下沉的环境中,数据无论对辩手还是评委,肯定是比个例更客观、更直接的比较方式。

说白了,网辩比赛是抛弃了传统辩论赛中的【表演属性】和【求真属性】,而尽可能追求竞技的确定性。因此在网辩的环境里,哪怕一个数据完全违背大家的感受和认知,甚至来自于一些完全没人引用的论文,但只要程序上举证到位,往往就能获得胜利。

所以在2020-2023年,数据在辩论赛的意义被抬高到之前没有的高度,也算有利有弊吧,至少推进了资料检证的观念。但显然,这也带来了广泛的问题,有很多辩手当时就表达了不同观点,比如小波的《数据攻防,是华语辩论最大的谎言》。

子随18K老师今年发了一篇视频,欢迎大家去看一下,他讲的点很多,其中开头就提到:如果辩论场上一个数据讲不清楚自己的调查方法和研究方法,那就不应该判定这个数据成立。我非常认可这个观点。在我们接触的大部分的中下游比赛里,辩论双方往往大量引用毫无学术含金量的硕士水论文,就试图用一个也没解释和展开的数据锤死对方。

这种所谓的实证辩论,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偷鸡,试图用最低的成本取得最高的效果。但想要的太多,付出却很少,这多少有些不大好。即便是认同数据攻防重要性的评委,也应该对数据举证抬高一些基本的要求。

当然我这篇文章并不是讨论这些打法是否可取,也不想论证数据和个例哪个应该是最重要的。因为辩论赛作为一项权力在评委的竞技活动,何者更重要,纯粹是看评委的个人判准。仅就我的观察而言,疫情结束后,版本环境又发生了变化。由于线下赛的回归以及抖音切片的火热,辩论赛中的【表演属性】重新被抬上高位。

而不少大型赛事是有社会裁的(比如世界杯),社会裁往往非常在意基本内容的判断,也就是辩论赛中的【求真属性】。这些因素使得四辩重新变得重要,个例也回归到了疫情前的地位。而伴随着数据攻防的普及,数据的绝对地位依旧还在,但相对地位就未必有前几年那么高了。

所以如果今天你问我哪个更重要,我的个人观点是:在当前的正式比赛中,个例整体上,依旧比数据更重要。但是,这个结论完全是个人臆断,没有任何数据佐证。倘若你们出去打比赛,无论什么层次和级别,还是优先研究评委的判准和辩题的需要,再决定打法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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