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上世纪60年代,面对婴儿潮一代的入学高峰,加州大学将多个校区从学期制(Semesters)转为节奏更快的季度制(Quarters),希望通过更短但更多的课时安排,提升学生容量。
当时这一做法顺应了全美州立大学向季度制靠拢的趋势,也与斯坦福大学等采用季度制的私立大学保持一致,最初目的是配合二战后军训项目的学制安排。
然而,时过境迁,季度制如今已逐渐式微。根据国家教育统计中心的数据,美国使用季度制的高校已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近150所下降到目前的约50所。
加州大学也成为了全美范围内仍然大规模使用季度制的“遗留者”,系统内只有伯克利分校和默塞德分校两个校区采用学期制,还有戴维斯分校的部分研究生项目,其余七个本科校区仍在使用季度制。
目前各分校的开学、结课、考试时间和假期安排都不相同。若全面采用学期制,则有望在九个本科校区之间实现课程、暑期工作和实习机会的公平分配。
目前,加州大学执行副校长兼教务长 Katherine Newman 与学术委员会主席 Steven Cheung 牵头组建了学术规划委员会工作组(Academic Planning Council Workgroup;简称APC工作组),研究是否将所有校区统一转为学期制。
该小组由28名来自各校的教职工、行政人员和学生组成,自2023年秋季起启动研究,并发布了一份20页的初步报告,向加州大学全体成员征求反馈。
根据加州大学校长办公室的说法,学期制是全美高校的主流做法,统一转为学期制不仅有助于加州大学与加州州立大学、加州社区大学系统对齐,也能改善学生转学流程,方便跨校选课,拓宽学生实习和教职工跨校科研合作的可能性。整体而言,改为学期制有利于提升学生体验、促进跨校融合和提升就业竞争力。
不过,这一改革提案也在加州大学内部引发了广泛争议。一方面,部分学生表示支持改革,认为季度制存在弊端,课程节奏过快,学习压力大,影响实习和求职机会,比如一位毕业于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学生就指出,由于学期制高校较早结束课程,自己在实习和工作申请时总是比别人慢一步,带来了不小的焦虑。
同时,也有一些学生表示,在季度制下如果对课程感兴趣,学习周期太短反而难以深入学习。
“10周一个学季,节奏太快。如果你喜欢那门课,当然希望有更多时间学习;但如果不喜欢,那10周就刚刚好。”刚从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本科毕业的 Yesenia Pérez 表示。
另一方面,大量教职工则强烈反对,理由集中在成本高昂、工作负担加重以及改革缺乏充分咨询等方面。
根据APC工作组的报告,加州大学七个季度制校区转为学期制预计将花费2.9亿至3.7亿美元,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首年支出就可能高达7700万美元,主要涉及IT系统升级、课程重构、学术指导扩容、行政调整等。
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职工协会副主席 Milos Jovanović 指出,改革缺乏对一线教职工实际负担的评估:“整个进程推进得很匆忙,基本没有教师和员工真正参与讨论,但我们这些人将承担这场改革的直接后果。”
在加州大学预算削减、部分合同不续签、冻结招聘的背景下,尤其是在特朗普政府削减资金之际,他认为现在并非推进改革的合适时机。
部分教师则担心,校历改革将导致他们在准备全新课程大纲、适应教学新节奏的同时,难免会牺牲科研时间:“我很热爱教学,但教学时间越多,我能用来做科研的时间就越少。”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人类学教授 Alan Fiske 直言。
他还指出,若维持相同授课门数,改为学期制意味着每门课的授课时间延长,综合下来教学负担会显著增加。倘若减少课程门数,则可能造成部分院系课量下降三分之一,影响学生正常修课和选修课程的机会。
比较文学与音乐学教授 Tamara Levitz 也表示:“这不仅仅是改日历,而是会彻底重塑学生的学习结构,改变教师的科研节奏,但目前我们对改革过程知情不足,甚至部分教职工根本没有被征询意见。咨询过程存在严重缺陷,有些教师得到信息,有些却完全蒙在鼓里,这本身就说明问题很大。”
此外,一项于2022年发表于《美国经济学期刊:经济政策》的研究指出,从季度制转向学期制短期内会导致毕业率下降,部分学生可能出现成绩下降、延迟选定专业的情况。
不过,教职员中也不乏学期制的支持者,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地球与行星科学系教授 Qingzu Yin 就是其中之一:“你随便翻一本教材,很少有只包含10章以下的,大多是15到20章。在季度制下,教师要么删减课程内容,要么一周讲几章。结果就是学生10周里不是营养不良,就是信息超载,根本没时间消化。”
面对不同声音,APC工作组目前提出了四种方案:
所有分校统一使用学期制
所有分校统一使用季度制
在现有季度制基础上,提前开学与结课
维持目前混合制状态
目前,APC工作组已收集90份校区反馈及超过200封邮件,预计今年秋季提交最终报告,进一步提交加州大学教务长、学术委员会与学术规划委员会决策。
对于这场关乎教学模式和教育生态的大变革,加州大学的讨论仍在继续,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,都必将对全加州大学系统产生深远影响。